惰性气体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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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2

“唉……”

这是界海今天第三次拉着嗓子叹气了。

“界海！界海！你怎么啦！”蛋蛋第三次跑过来关心道。

“没——呃——什么！呼……”

界海屏住一口气，将按顺序排列的一大摞《你不得不知道的维尔哈伦》抱起来码进书柜。他喘着气转过身，终于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本书躺在地上了。

馆长看上去那么在意整洁干净的人，为什么找书总是翻得满地都是啊？这不光是损害书的寿命，要是天天这么下去，搞不好也会损害他这个无辜打工仔腰的健康啊……

拿人薪酬，替人遮丑，天经地义，义不容辞。

界海吸吸鼻子，认命地弯下腰将最后几本书一一捡起来，对着书籍上隐隐浮动的标号光芒将书摆回书架，挨个检查了一遍……嗯，《你不得不知道的维尔哈伦》系列少了一本，大概是馆长昨天拿走了吧？剩下的有四国风景、四国八卦、四国历史……差的是……四国美食？

想起昨天尤诺出来让尽远帮他整理资料……难道是整理美食图谱？

馆长不愧是馆长，看个……吃的，也这么考究。

他一面感慨，一面随意地往书架旁的墙上一靠。一靠他便觉出不对，这墙怎么、怎么——

“啊啊啊啊啊——”

“界海！界海！你怎么啦！”

蛋蛋第四次跑出来，藏书室里却没有界海。只有被擦得干干净净的书架，和最里层的书架旁躺在地上的《你不得不知道的维尔哈伦》之四国科技。

书翻开着，贤者瓦特的画像占据了一整个版面，另一面竖版写着几个大字：天降之幸，抑或天降之灾？

 

正在查看学生会近来账目的舜忽然顿住手中的动作，随后又恢复了正常。

——“火种”忽然进了“潘多拉”。是不是你？

舜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纸，一支铅笔，写道：不是。

——也不是大祭司。

铅笔一下子被折断。

——“普罗米修斯”要暴露了。我和大祭司立刻过去，你不要露面。

舜僵住许久，而后若无其事地将纸揉成一团，和断笔扔进废纸篓里，重新翻起账目来。

 

界海跌进“墙里”之后慌忙用手撑住身体，这才没整个人直直地倒下去。他抬头，这间屋子和刚才那间藏书室看上去没什么区别，只是结构对称，像是镜子的另一面。他转身看“跌进来”的位置，和外面一模一样。再去摸索，却是货真价实的墙了。

“这可真是……”界海情不自禁地开口，然后在一片寂静里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大跳。

忽然，脚步声响起，他连忙躲到书架后面去，又有点疑惑为什么搞得和自己是在做贼一样。来不及细想，那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。界海屏住了呼吸——

“你，是谁？”

紫色短发的少女说话轻而慢，声音里带着一点沙哑。

“我……我是界海，算是来这里打工的。呃，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到这儿了，我就是往墙上一靠，然后不小心就……”

“啊，”少女轻轻地打断，“阿黄，你忘记‘关门’了。”

“哇——会被云轩骂死的！小弥幽，你你你，你可千万要帮我保守秘密啊！！”另一个声音传了过来，界海望向弥幽身后，却没看见人影。正在疑惑着，看见少女指了指书架上方，于是顺着看上去——一只鸟？

“云轩哥哥还说，不能告诉别人我的名字，”少女的语调里带了一点困扰，“阿黄，你又说出去了。”

“呜啊——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！完蛋啦！怎么办怎么办……”被称作阿黄的鸟发出一声响亮的哭嚎，在书架上蹦来蹦去，活脱脱就像是个着急的人类小孩子。

“那个，你们放心！我可以当做我什么都不知道的！”界海有点搞不清眼前的状况，试探着插入这奇特的一人一鸟的对话，“我是无意中进来的，只要你们告诉我怎么出……唔！”

他感到脑子里出现一阵突如其来的重压，使他难以再维持清醒。

又倒在地上了，他哀叹。终于失去意识前，他隐约听到少女略带惊讶的声音。

她说：尤诺，云轩哥哥。

 

 

 

“消除记忆，再想个办法把火种塞给他。你要是问我，我觉得这样就可以。”

尤诺靠在椅子上，抬手挡着嘴打了个哈欠。

“我不赞同。火种太重要，不作任何解释就给他，如果他随手扔到哪里不见了怎么办？”舜坐在主位，皱了皱眉。

“这倒不必担心，”云轩正靠在窗台边上，闻言抬起头来，“因为哈兰的缘故，他和火种会有感应的。什么都不做，他自己也会去翻开。”

“噢，看起来问题解决了。”尤诺站起身来理理衣服，“那么作为这里唯一的困顿的渊，我就回去休息了。如果还有什么事情，麻烦我精力充沛的朗读者明天告诉我。”说完就要离开的样子。

“尤诺！”舜很是看不惯他这事不关己的模样，喝住他，“你能不能不要老是耿耿于怀？你对尽远撒气算什么？当初你和尽远结印的时候完全是你的要求，没有人强——”

“殿下！”尤诺还未说什么，尽远先轻声开了口，却成功让舜停住。他又转身向尤诺，“尤诺，你去吧。有事我会告诉你的。”

“那可真是对不住了，殿下，”尤诺却没有就着尽远的话离开，反而转过身来，“是啊，没有人强迫我跟谁结印。谁有这个资格来强迫我？到是您……”他似笑非笑，“耿耿于怀这个词放在您身上好像准确得多。从匹配度0，到您‘选择’成为一个朗读者，没法和我的朗读者结印，这好像也怪不得我吧？您对着我撒气，又算什么？”

“你……”舜一下子站起来，被尽远拉住。而尤诺还站在那里，没有半分后退的意思，“我还没有和你清算你放走那两个间谍的事情，你不要挑事！”

尤诺悠哉悠哉正要开口，意识里忽然出现尽远的声音。

——尤诺，去休息吧，别继续了。

他于是耸耸肩，转身慢悠悠走了。舜在后面喊了一声，而他并没有回头。

 

 

 

此时此刻，弗尔萨瑞斯边境。

是风雨交加的夜晚。两个浑身淌着水的年轻人敲开了佣兵工会驻扎点的门，开门的是个红发的高大青年。他眼中无神，机械地抬手示意他们进去。

——我还是觉得有点瘆人，他真的现在一点意识都没有？

——不知道。

——那你就不怕那个艾格尼萨人是在给我们下套？

——怕，但是没有别的办法。而且，他似乎也不是很有必要。他很可能对我们隐瞒了一些东西，但是在调查东国这一事上，他跟我们立场是一致的。

——你的意思是，他在利用我们？

——很有可能。我想不通的是，他为什么要给我这个……

维鲁特若无其事地抬手拨了拨头发，碰了一下脖子上挂的链子。

——他要利用我们，最好的方式就是他利用这个朗读者一样——通过他的渊来控制朗读者，如果他真的如自己所说能那么做的话。可他给我这个吊坠，虽然他说是避免我受人控制，但除他以外我从没听说过哪个渊的意识能够强大到控制别的朗读者。

——会不会吊坠是假的？

——吊坠里的法阵力量很强，而且确实是屏蔽的纹路，虽然复杂了很多。也许有别的玄机，可我们都不精通这个，也没法考证。走一步算一步吧，反正如果计划顺利，我们也会在回到南国补给后到弗尔萨瑞斯探究隐情。如果因为这个吊坠，我忽然失控——

——我是你的朗读者，我会保护你的。

——……你保护好那些莎华宝石吧。

 

红发青年将他们引导一扇门前，拿出钥匙打开。还是无神的模样，径自离开了。

是个很大的屋子，大约用作仓库，看上去很久没有使用了。离开放着许多旧桌椅，甚至拆开的枪械零件。角落摆着一张钢板床，因为是这里唯一没有落灰的东西，所以很是明显。

钢板床上摆着一块茶晶，显然是传递消息所用。

维鲁特走过去，将茶晶握在手上，按照尤诺所说的方式闭上眼缓缓往里灌注力量，大量信息进入脑海——

    

光能转换是3752年，弗尔萨瑞斯科学院率先研制出的技术，对外保密，仅国家研究所研究使用，后分出应用小组，投入政府实际控股的安德里工坊进行生产……3778年，安德里工坊研究中的改良傀儡发生大面积严重失控，甚至攻击人类；安德里工坊排放污染数据被拉开遮羞布，当地居民上街抗议游|行，状告安德里工坊，要求搬迁……

……法庭上应用小组组长缺席，后被指证其与塔帕兹存在大量私下交易，贪污数量巨大，事发后失踪许久……民众群情激奋，但法院迟迟未下判决，大部分人认为是政府因其带来的巨大效用向法院施压。后来教会介入……安德里工坊最终关闭。

 

——污染那么严重，为什么民众没早点抗议？

——真正随时关心环境的人没那么多，只有当一个事件发生，加上有心人炒作，才会引起关注。

——那为什么一引起关注就这么严重？

——民情并不总是理智。有了环保、爱国这些绝对政治正确的旗帜，很多人是极其容易被煽|动的。一旦被煽动，成了被利用者还不自知，自以为在伸张正义，这就完全难以扭转了。

——那么，政府真是贪图眼前利益才让法院迟迟不判的？

——……也不一定。

 

这乍一看，只是一个典型的PPP项目*失败案例。

项目上马后，平稳运行一段时间，忽然出现重大失误，于是所有黑料被爆出来，民众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利益被侵犯，抗议示|威，以舆情压迫使项目最终落马……然而维鲁特眉头紧锁的，是显然由尤诺加上的一句话——

核心研究人员，均不明去向。

 

 

 

界海醒来的时候，发现自己居然坐在椅子上睡着了。

他记得自己之前在整理藏书室……然后……

就睡着了？

不，不对，明明之后还发生了一些什么……可是发生了些什么呢？

他敲了敲脑袋，依然没能想起来，却看见了一个可怕的场景——一地散乱的书籍。

“不是吧？！我明明，我明明……”界海惊讶又崩溃，“我明明收拾完了呀！这一地的书……天哪，不会是我做梦的时候以为自己收完了，然后就醒了吧？”

念及那段莫名失踪记忆，界海越想越觉得有道理，搞不好真的是自己做梦收拾了藏书室，醒来就把后面的事给忘了。但是……他又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呢？

不管怎么说，还是收拾要紧。

 

“唉……”

界海又一次拉着嗓子叹气了。

“界海！界海！你怎么啦！”蛋蛋又跑了过来。

 

而在他的背包里，一本陈旧的书静静地躺在里面。

 

*PPP项目：Public-Private Partnership，大概就是指政府和民营企业、私人资本合作进行的项目。

*以后原创人物会在文后标注，如果没有，说明都在官方设定/小说里有，请上天入地去寻。

*尽量保持2-3天一更，如有特殊情况会说明。